【降新】兩年後的委託—續 言語
※降谷零X工藤新一（安柯），中長篇待續
10. 表象與最真實的瞬間
降谷抬起眼睛，他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名偵探用微微顫抖著的手背擋住那張秀氣臉孔的下半部，他知道那位名偵探一向不喜歡讓人看到他脆弱的那一面，但他還是能清楚看到掩藏在那纖細的右手下面微微扭曲著的表情，透明的液體不斷在那雙海藍色眼睛裡打轉。
當他看到受傷的神情幾度從那張年輕的臉孔上劃過，他靈活的大腦在一瞬間停滯了下來，片刻之後他頓時為他剛剛一時控制不住情緒而講出那些話傷害了新一的心感到後悔不迭。
他怎麼能用那麼冷冰冰的語氣去傷害他最喜歡的人？他怎麼能讓他最愛的名偵探露出那麼悲哀的表情？？他是怎麼了，居然會任由嫉妒和獨佔慾來掌控他的思考和行動，他的理性和冷靜都跑到哪裡去了？
他想要跟新一道歉，告訴他剛剛是他說錯話了，他不該把他的心意說成是錯覺，他應該要多信任他一些。
但降谷張了張口卻發現他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為他的確是那麼想的。關於新一是否真的對他有戀愛的情感，還是那個年輕人只是被某種錯覺給影響了才導致新一以為他喜歡著他，降谷一直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半年前當他以委託人的身分把新一約去POARO見面、確定那個赫赫有名的大學生偵探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江戶川柯南後，他就一直在腦海中計畫著要怎麼將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名偵探留在他的身邊。
他該說什麼話才能引起那位偵探的好奇心並開始對他感興趣？
他該怎麼做才能讓那位偵探多放一點注意力在他的身上？
他要採取什麼樣的言行舉止才能讓那位偵探意識到他的存在進而把他看作是戀愛的對象？
他要用什麼樣的措辭才能讓那位偵探接受他的告白？
他精心設計一切，不論用什麼方法他都想讓那個人以他的戀人的身分留在他的身邊。
兩年多前他曾經失去過一次柯南くん，他沒辦法再接受第二次。
後來一切就如他所計畫的，新一接受了他的告白並開始跟他交往。
他們剛交往不久的那陣子，他沉浸於那份得來不易的甜蜜戀情之中無暇再去思考什麼，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當一切沉澱下來後一個疑問從他心底的某個角落漸漸浮現出來——新一會接受他的告白跟他交往，是因為真的喜歡他還是……被他設計出來的『表象』給誤導，讓那個戀愛經驗尚淺的年輕偵探誤以為他對他的在意是含有特殊意思的情感？
或許新一只不過是很懷念他以『安室透』的身分待在POARO咖啡廳工作時的那段時光罷了。
雖然那時候組織還沒毀滅、而新一也還沒完全恢復為他原來的身體，但每天他都能待在距離新一最近的地方讓他品嚐自己親手做的餐點和冰咖啡。
除了他跟新一之外還有少年偵探團的各位、毛利老師跟蘭さん等等，那段輕鬆自在的日子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是一段無可替代的珍貴回憶。
也許新一只是喜歡大家一起開開心心熱熱鬧鬧地在POARO閒話家常的那種感覺，而他只不過是剛好在那裡而已。新一對他的在意，也只不過是因為懷念過去的那種感覺，那其中可能完全沒有包含一丁點他所期望的那種情感，然而他卻一直在設計利用那一點，讓那個年輕人以為它們對彼此抱有的情感是相同的東西。
當初他光是思考著要怎麼將那位偵探留在他身邊就已經竭盡全力了，他沒有餘力再去思考新一真實的心情究竟是如何。或許當時他曾在淺意識中自私的想著只要新一願意留在他的身邊，不管他到底愛不愛自己都沒關係，他會用時間慢慢讓新一了解他到底有多愛他多需要他，他相信新一遲早會被他打動然後他們會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他發現他沒辦法如想像中的自己那般有耐性慢慢等著新一。
他開始渴望知道新一真正的心意，他渴望新一的愛，他希望新一只看著他一個人，他希望新一需要他的存在正如自己那樣需要他。
但新一幾乎沒怎麼直接說過表白心意的話語，雖然從那位偵探的表情和行動中還是能看的出來新一對他的確抱持著好感，但那種好感究竟是愛還是其他東西？又或者新一對他抱有好感這件事其實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他常常獨自思考著這些問題，但他始終找不到正確答案，只能漸漸陷入不安與自我懷疑的漩渦裡。
他無法拿那種『你真的喜歡我嗎？』『你愛我嗎？』的問題去問那個比他小了整整十二歲的大學生，那太孩子氣了。
他不希望新一會因此覺得他是個很麻煩的男人，他也不希望新一會發現原來他是一個這麼沒安全感的人，他更不希望讓新一心中的那個『聰明睿智且成熟有包容力的公安警察官降谷零』的形象徹底幻滅。
「……我要出去冷靜一下。」新一微微發顫著的嗓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看著新一轉過身大步往客廳門口的方向走去，像是絲毫不給他解釋或挽回的機會。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降谷有點措手不及，情急之下他立刻拉住新一的手腕，「等等、新一くん…」
「再待在這裡我怕我會忍不住想揍你。」新一齜牙咧嘴地說，他沒有甩開降谷的手但也沒有回過頭去看抓住他的那個男人，「放開我，我不想背負襲警的罪名。」
降谷看著新一僵硬的後背，那背影就像是在告訴他此刻他不想再看到自己。
他在心底隱隱有種預感，如果他現在就這麼放開新一的手讓新一走出這個家的話，現在在他們之間正逐漸擴大的裂縫會永遠無法修復到完好如初的狀態，那道裂縫會一直杵在那裡，然後總有一天他們兩個其中一方會先受不了，最終他所害怕的事會成真。
就算新一現在不丟下他，但遲早有一天他還是會離開他，然後他又變回一個人了。到底為什麼他所珍惜的人都會一個一個離他遠去？？
「你想揍我還是想罵我怎麼樣都好，但不要出去，好嗎？」降谷低聲懇求著，他知道這很不像『降谷零』會說的話，但事到如今他已經顧不得什麼形象還是幻不幻滅的問題了。過去已經失去的他無力挽回，但現在他還有機會挽回他們之間的一切，他不想再眼睜睜地看著重要的人離開他的身邊。
新一被那句話裡的哀求語氣給怔住了。他遲疑了一下，而後轉過臉去看那個拉住他的手的公安警察官，對方滿臉懇切的神情讓他吃驚。他從沒看過降谷露出那種神情。「…你冷靜下來了？」他問。
「嗯。」他抓著新一手腕的那隻手稍微施加了點力道，以不會弄痛那位偵探的程度，「…不要出去。」他重複道。
新一先是看了看降谷緊抓住他手腕的大手，再看了看那個男人低垂著頭的樣子，那副有點喪氣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害怕主人拋棄他的大型犬似的。他撇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說：「好吧，我不出去了。所以放開我吧。」
降谷聞言立刻抬起頭來看向他，「真的嗎？」
「嗯。」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感到有點好笑。
降谷像是鬆了口氣般，他放開那位偵探的手腕，接著他注意到那纖細的手腕上有道淡紅色爪痕，那是被他稍早之前控制不住情緒狠狠攥緊他的手腕時產生出來的，他頓時既愧疚又心疼。
「抱歉，剛剛我……說得太過分了。」降谷歉然地說。他不知道他該怎麼道歉才能讓新一原諒他，只能先簡短的表達他的歉意。
新一看著他，半响之後他才平靜地開口：「我想先知道，在你心裡真的認為我是那種會腳踏兩條船還是心裡面明明念念不忘著前情人卻跟另一個男人交往甚至同居的那種混蛋？」
「不是、我當然知道新一不是那種人，」降谷急忙答道，「但是……」
新一輕聲嘆了口氣，「我那時候只不過是跟小蘭聊聊我們之間的事。」他有點彆扭地說，「呃……我不知道那時候我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但我是第一次跟別人談起我跟降谷さん交往的事，所以當然也會……很不好意思……可能還有點高興吧。」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我們之間的事？」降谷驀然吃驚地微睜大眼睛，他完完全全沒想到昨天他看到那兩個年輕人走在一起的時候竟是談論他跟新一之間的事。「你們都說了些什麼？」他立刻接著問，像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新一回想了一下昨天他跟小蘭一開始的聊天內容，幾秒鐘過後淡淡的緋紅色染上他的臉頰和耳朵，「呃……那個……」他垂下頭，猶豫著到底該不該將那些內容說給那個男人聽。
「告訴我，新一くん，我想知道。」降谷牽起那位偵探的雙手然後輕輕握住。對方臉上突然浮現出來的紅潮讓他更加在意他跟那個女孩究竟談了些什麼。
新一低著頭盯著那雙輕輕握住自己的大手，溫暖的溫度從那雙手的掌心傳遞到他的手中再慢慢傳遞到他的全身，那溫度像是在鼓勵他不要覺得害羞大膽說出來。
片刻過後他回握住那雙手，「那時候小蘭看出來我在跟你交往，雖然我完全搞不懂她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後來她問說我是在什麼時候發現我喜歡你、是我先主動告白的嗎？我說是你先主動的。她又接著問說那在你向我告白我有沒有發現到自己的心意、你對我告白的時候我馬上就答應了嗎？我說當你向我告白的時候其實我不是很確定我對你的感情跟你對我的感情是不是一樣的……」
他能感覺到降谷的手明顯顫抖了一下，他立刻緊緊回握住那雙手並繼續說下去。
「我記得那時候我是這麼跟小蘭說的：當你向我告白的時候聽到你說你一直信賴著我、喜歡我，我真的覺得很高興。後來聽到你說跟我一起辦案的那些時光是你人生中最難忘也是最棒的經歷的時候，我開心感動到忍不住泛出眼淚。雖然那時候我還不是很肯定我對你的感情到底該算是什麼，但既然聽到你的告白我的第一反應是覺得開心感動的話那就代表我也對你抱有相同的感情吧。我是這麼想的。」新一滿臉通紅地輕聲說。
他仍然垂著頭不敢直視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他沒有想過要將這些話告訴本人，但實際說出來之後他發現原來向降谷さん本人坦承他對他的想法和心意好像也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困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淌過去，當新一覺得奇怪怎麼降谷聽完他的回應後一點反應都沒有繼而想抬頭去看那個人的表情之前，他聽到對方用低柔的嗓音說了一句：「…太好了。」
新一愣了一下，一時之間他幾乎無法辨別那簡短的語句裡包含著什麼樣的情感和意思。他抬起頭來看向降谷，接著他被那個人臉上的神情給完完全全迷住了。
湛藍色的眼睛被喜悅、激動、感動等等各種複雜的情緒充盈著溫柔地凝視著他，深深勾勒起來的嘴唇是那麼好看、那麼令人感到溫暖，臉頰上帶著些微的茜紅色讓那個男人俊秀的臉龐看起來比平時更加生動，讓他不禁沉醉其中。
原來他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啊……
當新一沉溺於那抹微笑之中時，他模糊地回想著過去他所看過的『降谷零』和『安室透』的每一個表情，不管是他微笑的表情、認真的表情、充滿自信的表情、生氣的表情，他全都喜歡。
但過去從沒有任何一個能像他現在所看到的這個表情一樣讓他如此地捨不得移開視線，就連眨眼他也不敢，彷彿只要他一眨眼他就再也看不到這個表情。
幾秒過後他勉強拉回理智努力使他的大腦運轉起來去思考剛剛降谷說的那句話的意思，在他屏息凝視著那個人的完美表情時，一瞬間他突然明白那句話裡隱含著什麼樣的情感——那是放心與欣慰。
這時候他才清楚地意識到，原來在他們交往的這半年的時間裡，他沒有給過那個男人所謂的安全感。
他不擅長將自己的心意用很直接的話語表達給當事人知道，也不擅長說什麼甜言蜜語。他一直以為即使他不說那些，對方也能透過他的表情、反應、行動來得知他對他的感情和愛意，那麼也就沒有必要特地將那種顯而易見的事再用言語說出來了吧。
但事實上他錯了，而且這個錯誤他居然直到今天才深刻體認到他錯得有多離譜。
不管他的行動表情有多明顯，只要他沒有將那些說出口，對方可能一直都會有疑慮和不安。
降谷さん從不吝惜將他的感情、他的在意化作言語讓他知道，讓他放心。然而他在享受那個人給他的安全感時忽視了那個人同樣也需要這一切。即使他們同樣都是男人，即使那個人比他年長了十二歲，但在愛情裡是不分性別和年齡的。
或許降谷さん一直很不安，所以才會在看到他跟小蘭走在一起時動搖到快逼近爆發邊緣。
然而就算那個男人真的很不安，他也從沒拿這件事問過他什麼。也許是那位公安警察官的尊嚴和面子所致，也有可能是他不想逼迫他說，或者——降谷さん一直在等他主動對他說。
「降谷さん，那個……」新一想要直視著那個人大方地向他訴說他的心意和歉意，但他馬上發現要迎視著對方的眼睛說出這些對他來說實在太困難了，他不由得微垂下眼輕輕移開目光好讓他繼續把想說的話說完，「你知道我一向不太會說什麼很肉麻的話，我以為即使我不說那些你也能明白我的想法……呃…我想說我很抱歉我一直沒注意到你可能也會感到不安，我希望你能知道我真的很……很……」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與此同時他感到有一股熱度猛地襲上他的臉。
「嗯？」
在新一覺得他的大腦和舌頭已經快要打結的時候，他偷偷瞄了一眼仍握住他的手的公安警察官，對方那生動的表情上滿是期待的色彩，但降谷卻沒有開口催促他，只是安靜地溫柔微笑著等著他說下去。
當他想到說不定那個人等這一刻已經等了不知道多長的時間後他突然有種很深的負疚感，為什麼他從來沒注意到這些呢？
新一遲疑了片刻，而後他鼓起勇氣握緊降谷的雙手將身子往前傾，在那個男人因驚訝而呆愣住的時候迅速在對方的嘴唇上輕吻了一下，接著輕輕鬆開雙手轉而抱住那個男人的身體在他耳邊低語：「我愛你，零さん。」
降谷驚訝地瞪大眼睛，好一陣子後他才反應過來現在這個緊緊抱住他的名偵探剛剛說了什麼。
頓時之間他感到有好幾股激流在他的胸口處不斷來回衝撞著，一波接著一波像是要把他的心臟整個淹沒，那些滿溢而出的激烈潮流順著他的呼吸逆流而上最後叫囂著要從他的眼眶裡跑出來。
他幾乎無法控制住那些情感的激流在他的身體各處歡快地流淌，充滿喜悅的、感動的、幸福的、溫暖的，讓他打從心底想要微笑。
他一直想要聽到他的名偵探親口對他說那句話。
他從沒有像此刻一樣深刻感覺到活著真好這件事。
降谷回抱住他，緊緊的，「…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吻我。」
新一微笑，「是嗎？」他環抱住那個男人的肩膀的手背上突然感覺到一兩滴溫熱的水滴，他一愣，「…零さん，你哭了嗎？」
「……沒有。」
「…嗯。」新一簡短地應了聲，他不打算戳破那個警察官的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潮濕，他只是拍了拍那個人的後背。
「新一くん。」
「嗯？」
「謝謝你。」
他低笑著，「嗯。」
10. 表象與最真實的瞬間
降谷抬起眼睛，他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名偵探用微微顫抖著的手背擋住那張秀氣臉孔的下半部，他知道那位名偵探一向不喜歡讓人看到他脆弱的那一面，但他還是能清楚看到掩藏在那纖細的右手下面微微扭曲著的表情，透明的液體不斷在那雙海藍色眼睛裡打轉。
當他看到受傷的神情幾度從那張年輕的臉孔上劃過，他靈活的大腦在一瞬間停滯了下來，片刻之後他頓時為他剛剛一時控制不住情緒而講出那些話傷害了新一的心感到後悔不迭。
他怎麼能用那麼冷冰冰的語氣去傷害他最喜歡的人？他怎麼能讓他最愛的名偵探露出那麼悲哀的表情？？他是怎麼了，居然會任由嫉妒和獨佔慾來掌控他的思考和行動，他的理性和冷靜都跑到哪裡去了？
他想要跟新一道歉，告訴他剛剛是他說錯話了，他不該把他的心意說成是錯覺，他應該要多信任他一些。
但降谷張了張口卻發現他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為他的確是那麼想的。關於新一是否真的對他有戀愛的情感，還是那個年輕人只是被某種錯覺給影響了才導致新一以為他喜歡著他，降谷一直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半年前當他以委託人的身分把新一約去POARO見面、確定那個赫赫有名的大學生偵探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江戶川柯南後，他就一直在腦海中計畫著要怎麼將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名偵探留在他的身邊。
他該說什麼話才能引起那位偵探的好奇心並開始對他感興趣？
他該怎麼做才能讓那位偵探多放一點注意力在他的身上？
他要採取什麼樣的言行舉止才能讓那位偵探意識到他的存在進而把他看作是戀愛的對象？
他要用什麼樣的措辭才能讓那位偵探接受他的告白？
他精心設計一切，不論用什麼方法他都想讓那個人以他的戀人的身分留在他的身邊。
兩年多前他曾經失去過一次柯南くん，他沒辦法再接受第二次。
後來一切就如他所計畫的，新一接受了他的告白並開始跟他交往。
他們剛交往不久的那陣子，他沉浸於那份得來不易的甜蜜戀情之中無暇再去思考什麼，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當一切沉澱下來後一個疑問從他心底的某個角落漸漸浮現出來——新一會接受他的告白跟他交往，是因為真的喜歡他還是……被他設計出來的『表象』給誤導，讓那個戀愛經驗尚淺的年輕偵探誤以為他對他的在意是含有特殊意思的情感？
或許新一只不過是很懷念他以『安室透』的身分待在POARO咖啡廳工作時的那段時光罷了。
雖然那時候組織還沒毀滅、而新一也還沒完全恢復為他原來的身體，但每天他都能待在距離新一最近的地方讓他品嚐自己親手做的餐點和冰咖啡。
除了他跟新一之外還有少年偵探團的各位、毛利老師跟蘭さん等等，那段輕鬆自在的日子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是一段無可替代的珍貴回憶。
也許新一只是喜歡大家一起開開心心熱熱鬧鬧地在POARO閒話家常的那種感覺，而他只不過是剛好在那裡而已。新一對他的在意，也只不過是因為懷念過去的那種感覺，那其中可能完全沒有包含一丁點他所期望的那種情感，然而他卻一直在設計利用那一點，讓那個年輕人以為它們對彼此抱有的情感是相同的東西。
當初他光是思考著要怎麼將那位偵探留在他身邊就已經竭盡全力了，他沒有餘力再去思考新一真實的心情究竟是如何。或許當時他曾在淺意識中自私的想著只要新一願意留在他的身邊，不管他到底愛不愛自己都沒關係，他會用時間慢慢讓新一了解他到底有多愛他多需要他，他相信新一遲早會被他打動然後他們會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他發現他沒辦法如想像中的自己那般有耐性慢慢等著新一。
他開始渴望知道新一真正的心意，他渴望新一的愛，他希望新一只看著他一個人，他希望新一需要他的存在正如自己那樣需要他。
但新一幾乎沒怎麼直接說過表白心意的話語，雖然從那位偵探的表情和行動中還是能看的出來新一對他的確抱持著好感，但那種好感究竟是愛還是其他東西？又或者新一對他抱有好感這件事其實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他常常獨自思考著這些問題，但他始終找不到正確答案，只能漸漸陷入不安與自我懷疑的漩渦裡。
他無法拿那種『你真的喜歡我嗎？』『你愛我嗎？』的問題去問那個比他小了整整十二歲的大學生，那太孩子氣了。
他不希望新一會因此覺得他是個很麻煩的男人，他也不希望新一會發現原來他是一個這麼沒安全感的人，他更不希望讓新一心中的那個『聰明睿智且成熟有包容力的公安警察官降谷零』的形象徹底幻滅。
「……我要出去冷靜一下。」新一微微發顫著的嗓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看著新一轉過身大步往客廳門口的方向走去，像是絲毫不給他解釋或挽回的機會。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降谷有點措手不及，情急之下他立刻拉住新一的手腕，「等等、新一くん…」
「再待在這裡我怕我會忍不住想揍你。」新一齜牙咧嘴地說，他沒有甩開降谷的手但也沒有回過頭去看抓住他的那個男人，「放開我，我不想背負襲警的罪名。」
降谷看著新一僵硬的後背，那背影就像是在告訴他此刻他不想再看到自己。
他在心底隱隱有種預感，如果他現在就這麼放開新一的手讓新一走出這個家的話，現在在他們之間正逐漸擴大的裂縫會永遠無法修復到完好如初的狀態，那道裂縫會一直杵在那裡，然後總有一天他們兩個其中一方會先受不了，最終他所害怕的事會成真。
就算新一現在不丟下他，但遲早有一天他還是會離開他，然後他又變回一個人了。到底為什麼他所珍惜的人都會一個一個離他遠去？？
「你想揍我還是想罵我怎麼樣都好，但不要出去，好嗎？」降谷低聲懇求著，他知道這很不像『降谷零』會說的話，但事到如今他已經顧不得什麼形象還是幻不幻滅的問題了。過去已經失去的他無力挽回，但現在他還有機會挽回他們之間的一切，他不想再眼睜睜地看著重要的人離開他的身邊。
新一被那句話裡的哀求語氣給怔住了。他遲疑了一下，而後轉過臉去看那個拉住他的手的公安警察官，對方滿臉懇切的神情讓他吃驚。他從沒看過降谷露出那種神情。「…你冷靜下來了？」他問。
「嗯。」他抓著新一手腕的那隻手稍微施加了點力道，以不會弄痛那位偵探的程度，「…不要出去。」他重複道。
新一先是看了看降谷緊抓住他手腕的大手，再看了看那個男人低垂著頭的樣子，那副有點喪氣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害怕主人拋棄他的大型犬似的。他撇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說：「好吧，我不出去了。所以放開我吧。」
降谷聞言立刻抬起頭來看向他，「真的嗎？」
「嗯。」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感到有點好笑。
降谷像是鬆了口氣般，他放開那位偵探的手腕，接著他注意到那纖細的手腕上有道淡紅色爪痕，那是被他稍早之前控制不住情緒狠狠攥緊他的手腕時產生出來的，他頓時既愧疚又心疼。
「抱歉，剛剛我……說得太過分了。」降谷歉然地說。他不知道他該怎麼道歉才能讓新一原諒他，只能先簡短的表達他的歉意。
新一看著他，半响之後他才平靜地開口：「我想先知道，在你心裡真的認為我是那種會腳踏兩條船還是心裡面明明念念不忘著前情人卻跟另一個男人交往甚至同居的那種混蛋？」
「不是、我當然知道新一不是那種人，」降谷急忙答道，「但是……」
新一輕聲嘆了口氣，「我那時候只不過是跟小蘭聊聊我們之間的事。」他有點彆扭地說，「呃……我不知道那時候我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但我是第一次跟別人談起我跟降谷さん交往的事，所以當然也會……很不好意思……可能還有點高興吧。」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我們之間的事？」降谷驀然吃驚地微睜大眼睛，他完完全全沒想到昨天他看到那兩個年輕人走在一起的時候竟是談論他跟新一之間的事。「你們都說了些什麼？」他立刻接著問，像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新一回想了一下昨天他跟小蘭一開始的聊天內容，幾秒鐘過後淡淡的緋紅色染上他的臉頰和耳朵，「呃……那個……」他垂下頭，猶豫著到底該不該將那些內容說給那個男人聽。
「告訴我，新一くん，我想知道。」降谷牽起那位偵探的雙手然後輕輕握住。對方臉上突然浮現出來的紅潮讓他更加在意他跟那個女孩究竟談了些什麼。
新一低著頭盯著那雙輕輕握住自己的大手，溫暖的溫度從那雙手的掌心傳遞到他的手中再慢慢傳遞到他的全身，那溫度像是在鼓勵他不要覺得害羞大膽說出來。
片刻過後他回握住那雙手，「那時候小蘭看出來我在跟你交往，雖然我完全搞不懂她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後來她問說我是在什麼時候發現我喜歡你、是我先主動告白的嗎？我說是你先主動的。她又接著問說那在你向我告白我有沒有發現到自己的心意、你對我告白的時候我馬上就答應了嗎？我說當你向我告白的時候其實我不是很確定我對你的感情跟你對我的感情是不是一樣的……」
他能感覺到降谷的手明顯顫抖了一下，他立刻緊緊回握住那雙手並繼續說下去。
「我記得那時候我是這麼跟小蘭說的：當你向我告白的時候聽到你說你一直信賴著我、喜歡我，我真的覺得很高興。後來聽到你說跟我一起辦案的那些時光是你人生中最難忘也是最棒的經歷的時候，我開心感動到忍不住泛出眼淚。雖然那時候我還不是很肯定我對你的感情到底該算是什麼，但既然聽到你的告白我的第一反應是覺得開心感動的話那就代表我也對你抱有相同的感情吧。我是這麼想的。」新一滿臉通紅地輕聲說。
他仍然垂著頭不敢直視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他沒有想過要將這些話告訴本人，但實際說出來之後他發現原來向降谷さん本人坦承他對他的想法和心意好像也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困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淌過去，當新一覺得奇怪怎麼降谷聽完他的回應後一點反應都沒有繼而想抬頭去看那個人的表情之前，他聽到對方用低柔的嗓音說了一句：「…太好了。」
新一愣了一下，一時之間他幾乎無法辨別那簡短的語句裡包含著什麼樣的情感和意思。他抬起頭來看向降谷，接著他被那個人臉上的神情給完完全全迷住了。
湛藍色的眼睛被喜悅、激動、感動等等各種複雜的情緒充盈著溫柔地凝視著他，深深勾勒起來的嘴唇是那麼好看、那麼令人感到溫暖，臉頰上帶著些微的茜紅色讓那個男人俊秀的臉龐看起來比平時更加生動，讓他不禁沉醉其中。
原來他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啊……
當新一沉溺於那抹微笑之中時，他模糊地回想著過去他所看過的『降谷零』和『安室透』的每一個表情，不管是他微笑的表情、認真的表情、充滿自信的表情、生氣的表情，他全都喜歡。
但過去從沒有任何一個能像他現在所看到的這個表情一樣讓他如此地捨不得移開視線，就連眨眼他也不敢，彷彿只要他一眨眼他就再也看不到這個表情。
幾秒過後他勉強拉回理智努力使他的大腦運轉起來去思考剛剛降谷說的那句話的意思，在他屏息凝視著那個人的完美表情時，一瞬間他突然明白那句話裡隱含著什麼樣的情感——那是放心與欣慰。
這時候他才清楚地意識到，原來在他們交往的這半年的時間裡，他沒有給過那個男人所謂的安全感。
他不擅長將自己的心意用很直接的話語表達給當事人知道，也不擅長說什麼甜言蜜語。他一直以為即使他不說那些，對方也能透過他的表情、反應、行動來得知他對他的感情和愛意，那麼也就沒有必要特地將那種顯而易見的事再用言語說出來了吧。
但事實上他錯了，而且這個錯誤他居然直到今天才深刻體認到他錯得有多離譜。
不管他的行動表情有多明顯，只要他沒有將那些說出口，對方可能一直都會有疑慮和不安。
降谷さん從不吝惜將他的感情、他的在意化作言語讓他知道，讓他放心。然而他在享受那個人給他的安全感時忽視了那個人同樣也需要這一切。即使他們同樣都是男人，即使那個人比他年長了十二歲，但在愛情裡是不分性別和年齡的。
或許降谷さん一直很不安，所以才會在看到他跟小蘭走在一起時動搖到快逼近爆發邊緣。
然而就算那個男人真的很不安，他也從沒拿這件事問過他什麼。也許是那位公安警察官的尊嚴和面子所致，也有可能是他不想逼迫他說，或者——降谷さん一直在等他主動對他說。
「降谷さん，那個……」新一想要直視著那個人大方地向他訴說他的心意和歉意，但他馬上發現要迎視著對方的眼睛說出這些對他來說實在太困難了，他不由得微垂下眼輕輕移開目光好讓他繼續把想說的話說完，「你知道我一向不太會說什麼很肉麻的話，我以為即使我不說那些你也能明白我的想法……呃…我想說我很抱歉我一直沒注意到你可能也會感到不安，我希望你能知道我真的很……很……」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與此同時他感到有一股熱度猛地襲上他的臉。
「嗯？」
在新一覺得他的大腦和舌頭已經快要打結的時候，他偷偷瞄了一眼仍握住他的手的公安警察官，對方那生動的表情上滿是期待的色彩，但降谷卻沒有開口催促他，只是安靜地溫柔微笑著等著他說下去。
當他想到說不定那個人等這一刻已經等了不知道多長的時間後他突然有種很深的負疚感，為什麼他從來沒注意到這些呢？
新一遲疑了片刻，而後他鼓起勇氣握緊降谷的雙手將身子往前傾，在那個男人因驚訝而呆愣住的時候迅速在對方的嘴唇上輕吻了一下，接著輕輕鬆開雙手轉而抱住那個男人的身體在他耳邊低語：「我愛你，零さん。」
降谷驚訝地瞪大眼睛，好一陣子後他才反應過來現在這個緊緊抱住他的名偵探剛剛說了什麼。
頓時之間他感到有好幾股激流在他的胸口處不斷來回衝撞著，一波接著一波像是要把他的心臟整個淹沒，那些滿溢而出的激烈潮流順著他的呼吸逆流而上最後叫囂著要從他的眼眶裡跑出來。
他幾乎無法控制住那些情感的激流在他的身體各處歡快地流淌，充滿喜悅的、感動的、幸福的、溫暖的，讓他打從心底想要微笑。
他一直想要聽到他的名偵探親口對他說那句話。
他從沒有像此刻一樣深刻感覺到活著真好這件事。
降谷回抱住他，緊緊的，「…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吻我。」
新一微笑，「是嗎？」他環抱住那個男人的肩膀的手背上突然感覺到一兩滴溫熱的水滴，他一愣，「…零さん，你哭了嗎？」
「……沒有。」
「…嗯。」新一簡短地應了聲，他不打算戳破那個警察官的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潮濕，他只是拍了拍那個人的後背。
「新一くん。」
「嗯？」
「謝謝你。」
他低笑著，「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