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新】兩年後的委託 真実
※降谷零X工藤新一(安柯),中長篇待續
04. We reach. We grasp.
傍晚五點二十分。
入秋之後的這個時間外面的景色已經變得十分昏黃,新一佇立在安室在電話中告訴他的公寓地址前,他仰著頭打量著面前在黃昏暮色壟罩下看起來像是暗橙色的白色公寓,比想像中還要普通的公寓讓他有點意外,他本以為那個人會住在比這條件更好的公寓套房中,但依那個人的職業關係和低調的行事作風來看這個選擇似乎也不算太出乎人意料?
他踩上象牙白色的階梯往電梯走去,接著乘上電梯搭往那個人所住的樓層。
兩分鐘後,他站在安室的房間門外,右手食指停在距離門鈴幾公分遠的半空中遲遲沒能按下去。從大學搭車到這裡來的路途上他幾乎是毫不遲疑、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急迫的直接趕到這裡,但是當他停在這扇大門前時卻又突然駐足不前。
他想快點解決這件委託,但當他站在能解決委託的大門前時紛亂的思緒在一瞬之間席捲他的大腦奪去他的行動能力,他的手指頭連移動一毫米都辦不到。
坦白了之後安室さん會用什麼樣的眼神看『工藤新一』?
坦白了之後安室さん跟『江戶川柯南』之間的回憶會有什麼改變嗎?跟『工藤新一』之間的關係又會變得怎麼樣??
如果安室さん真的是在知道柯南的真實身分就是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的前提之下才來委託他尋找柯南的話,對那個男人來說,是不是只有『柯南』才是他心目中的『名偵探』,『工藤新一』對他來說只是個他所不熟悉的大學生偵探?
新一甩了甩頭,像是想把那些煩人的思緒全都從腦裡甩出去,他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恢復到往常的那個冷靜理性卻又大膽果決的自己,一直凍結在半空中的右手食指像是解開了什麼限制往前輕輕按了下去,門鈴的聲響從大門的另一側傳來。
不管怎麼樣,如果他不往前跨出一步的話永遠不知道結果會如何,就如同參與案件的時候如果不說出推理過程的話就永遠無法到達真相一般,既然他無法準確預測安室さん的反應也不具備能預知未來的能力,那麼他就只能用他的雙腳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個人的面前然後做好每一種可能性的心理準備靜待那個人給予他的答案。
兩陣腳步聲從門的另一端由遠而近,正當新一疑惑地微皺起眉時大門被唰地一聲拉開,穿著一件白襯衫和西裝褲的淡金髮男人用溫和的微笑熱情地迎接他進去,「工藤くん,快進來吧,我剛剛才做好點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希望你能幫我試試看它的味道。」
新一微微一愣,安室突然其來的請求讓他有點詫異,但想了想他似乎沒什麼好拒絕的理由,何況他想他也有點懷念安室さん親手做的料理。
在他張開口準備欣然答應之前一道可愛的叫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往聲音來源的下方看去,視線中赫然出現的白色身影讓他嚇了一大跳。
「欸?小狗……?」
跟在安室腳邊的狗狗像是在呼應他的叫喊似的向他有朝氣地叫了兩聲,而後不斷搖著尾巴在安室的腳邊來回打轉著。
「ハロ,你先進去吧。」安室彎下身在狗狗的頭上撫了撫,接著抬起頭朝他說道:「工藤くん也趕快進來吧,一直站在外面吹風會感冒的。」
「嗯。」新一點點頭,他看著那隻被喚作ハロ的小狗非常聽話地從玄關沿著走廊跑進屋子裡,他跟著走進玄關拖掉鞋子後讓房間的主人帶領著他往前走。
「安室さん,你養了小狗嗎?」新一走在那個男人的身後好奇地問。這真的是差點沒跌破他的眼鏡,眼前這個理應是忙碌到不行、連每天的睡眠時間充不充足他都保持懷疑態度的公安警察居然還會養狗…?
「嗯?」安室微轉過頭瞄了眼跟在他身後的名偵探,當他對上對方眼裡流露出來的驚訝與好奇的光芒時,他不由自主地把眼前的人跟一隻好奇心滿滿的黑貓聯想在一塊。「嗯,我在堤無津川旁遇見那個小傢伙,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不管我到哪裡牠都一直跟著我,看牠脖子上沒有項圈也沒有主人在照顧牠的樣子我就索性把牠留在身邊了。」他解釋道。
「原來如此。…安室さ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收留牠的?」新一追問著。
「嗯…」安室屈起手指托在下巴想了一會兒,「大概是兩年多前那次國際會議場爆破事件過後沒多久吧。」
新一微睜大了眼睛,原來在他還是『江戶川柯南』的那時候起安室さん就開始養牠了?他竟然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兩年多前……那還真是…有好一段時間了。」他只是淡淡地這麼說。
他的心底突然浮上一絲不怎麼痛快的情緒,他不知道這種情緒究竟從何而來,是因為安室さん沒主動告訴他所以他生氣了?還是對那個自以為了解那個人所有事的自己感到羞憤?——他早就熟知那個神祕主義的男人平常根本不會主動提起自己的事,儘管如此,在他心裡的某一個角落仍然自大地以為他是這世界上少數能真正理解並知道『降谷零』的所有一切的人。
不論那個人演戲演得多好、隱瞞得再好,只要給他時間他就有辦法在這段時間中找到那個人不小心流露出來的真實的那一面接著看穿他接下來可能會採取的行動,在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個人消失到哪裡去的時候只有他能掌握到一絲線索而後準確無誤的抓到那個公安警察。
他一直認為他是安室さん的協助者、理解者,不管那個人多麼會掩飾,終究會被他一層一層地剝下那些面具,讓那個男人最自然真實的一面曝露在他的眼前。
所以當他站在那個人第一次邀請他進來的領域裡,得知他原來根本就不了解『降谷零』的私生活後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極其複雜且微妙的心情。
他從不知道安室さん住在一棟普通的公寓裡,也不知道安室さん從那時候起就養了隻小狗的事,更不知道安室さん在扮演著『安室透』和『波本』以外的時間——作為『降谷零』的時候他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過去他似乎沒想過要去了解『降谷零』的私生活,為什麼現在他卻突然在意起這些事?…不過就算他還是柯南的時候想了解那個人平常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也得看安室さん願不願意像現在這樣把他的一切全都展現在他的面前。
過去的『安室透』並不願意主動拿掉面具卸掉偽裝給他看、現在的『降谷零』卻願意揭露他最真實的一面讓他看的原因又是什麼??
當他又快要沉入思考的漩渦之前,福爾摩斯短篇小說中令他印象深刻的某句話浮出水平面在他心裡大聲地朗誦著:『我們追求,我們想抓住。可最後我們手中剩下什麼東西呢?一個幻影,或者比幻影更糟——痛苦。』
這次他在『降谷零』身上抓到的會是幻影還是比幻影更糟的東西?他又想在那個人身上抓到什麼?
「…工藤くん,我希望你能幫我嚐嚐看它的味道。」一道和緩的嗓音在他的耳畔低語。
新一睜大眼回過神,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玄關處通往房間的走廊上跳到位於廚房的餐桌前。
新一下意識地往那道好聽的嗓音的方向轉過頭去,當他以超近的距離對上那雙幽暗深淺不一的湛藍色眼睛時他被嚇得整個人差點從椅子上翻了過去,而之所以沒有讓那丟人的一幕在這裡上演的原因是,那個淡金髮男人及時用強而有力的手臂抱住他的肩膀的關係。
「工藤くん,你還好吧?」安室擔心的聲音從比剛剛更近的距離傳來,那個人的嘴唇幾乎快貼到他的耳朵上,他甚至能感覺到安室說話和呼吸時的熱度不斷傾灑在他的耳朵旁與後頸處,微熱的體溫從他們的身體貼合著的地方傳遞過來。
新一立刻讓遏止不住的紅潮在他臉上迅速蔓延,不習慣與人有過近的身體接觸的他在呆愣片刻後下意識地將抱住他的男人大力推開,下一秒他才忽然驚覺自己剛剛的舉動對於那個好心幫了他一把的男人似乎有點過分了,他撇過頭看向安室有些尷尬地扯著嘴角說:「我、我沒事,謝謝你。…還有,呃……抱歉剛剛推開了你,我只是有點嚇了一跳……」
被推開的安室踉蹌了一下,而後站直身體一手撐著桌沿,俯下身看著那個滿臉通紅的名偵探,「沒關係,是我剛剛在你耳邊說希望能幫我嚐嚐檸檬派的味道才會害你突然被嚇到差點跌下去吧?」他不介意地微笑著說,「我只是看工藤くん從進來以後就一直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事似的發著呆,我才想說用近一點的距離跟你說話看能不能讓名偵探先生稍稍分一點心給我和檸檬派,沒想到卻害你被我嚇到…抱歉。」
「安室さん沒有錯,」新一急忙說,「是我不該分神擅自陷入思考裡……抱歉。」
「不要緊,偵探都是那樣的,不是嗎?」安室邊說邊走向偵探對面的位置,拉開木椅坐下,接著屈起雙臂擱在餐桌上,雙手交疊著緊貼著下巴,「只是還是會有點好奇,工藤くん剛剛在想什麼事?關於我的事嗎?」安室微偏著頭,掛上他一貫的毫無破綻式的笑容問道。
新一微微一愣,他在那雙充盈著笑意的眼睛裡捕捉到一絲戲謔的色彩,他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不、不是,我剛剛只是在思考…呃……一些關於最近的案子的事罷了。」
「是嗎?看工藤くん剛剛那種表情,我還以為鐵定是在思考我的事。」安室半垂下眼輕聲說,微笑仍未從那張臉上褪去,「對了,工藤くん,先幫我試試它的味道吧?在你來之前我才剛做好,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他伸出右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那種表情…?他剛剛想著眼前這個男人的事的時候是什麼表情?
他沒未多想什麼,視線便轉到放在他面前的檸檬派上,無論是外型還是顏色甚至是檸檬派獨特的淡淡香氣,似乎都跟兩年多前安室さん還在POARO打工的時候偶爾會做給柯南吃的檸檬派一模一樣。
什麼『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明明就是知道『柯南』最喜歡吃的甜點就是檸檬派了才特地做了這個吧。他暗自在心裡嘀咕著。
「那麼,我開動了。」新一拿起放在盤子旁邊的叉子動作俐落地切下一角,再將那塊檸檬派放進嘴裡。檸檬派上方塗抹的薄薄一層的蛋白霜甜味與檸檬餡濃郁而酸甜的味道立刻在他的口中擴散開來,外層的檸檬派餅皮也烘烤得十分酥脆,三種層次分明的味道互相交融在一起形成的美妙合聲讓他暫時忘了來到這裡的目的只想好好品嚐那個人親手做的點心。
…不只是外型和香氣,就連那細膩的口感都跟以前他嚐過的檸檬派別無二致。只要他閉上眼,仿佛就像回到兩年多前的那段時光,POARO店內總是飄散著的甜甜香氣,車輛從咖啡廳外呼嘯而過的聲音,安室さん端來的餐點似乎上頭都會殘留著那個人的溫度——全部的全部,都是如此鮮明,如此令他難以忘懷。
「味道如何?」
新一抬起頭,當他撞上安室從未離開過他身上的視線時他有點彆扭的移開視線,「嗯…很好吃。檸檬的味道不會太酸,外層的派皮也烤得很酥脆。」他評論道。
「太好了,你喜歡就好。」
新一邊繼續朝著那塊檸檬派進攻邊時不時的朝對面一直微笑著的男人瞄上幾眼,他記得以前安室さん為柯南端上餐點時每一次都會詢問他味道怎麼樣,聽到他的回答後那個人總是會像現在這樣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平時很少將真正的情緒顯露於外的公安警察卻會在那時候卸下心防讓喜悅的顏色充斥著他的臉上,深沉的藍色眼睛就像被他的回答給點亮了燭光變得異常明亮。
如果那天POARO不怎麼忙的話安室さん都會像現在這樣一直專注地盯著他享用餐點的樣子,好像他吃東西的模樣很吸引他的眼球似的,即使被柯南詢問他為什麼要一直看著他、這樣會讓他很難繼續吃下去,那個人也只是賠了賠笑說聲不好意思之後繼續直直注視著他,讓他這個顧客在一種莫名其妙滿頭問號的情況下慢慢吃著直到盤子裡的餐點清空為止。
他注意到安室的眼皮下有一層淡淡的黑眼圈,以前即使是同時擁有三個身份的時候黑眼圈這種東西也很少出現在那個人的臉上。他還注意到那個人坐的木椅椅背上掛著西裝外套和一條領帶,看起來對方應該是剛從警視廳回來不久。
安室さん最近果然很忙吧……既然工作這麼忙為什麼還要特地抽時間給他?還為他做了檸檬派?
「安室さん,」他放下叉子,留下一個乾淨的盤子在桌上,盤子裡的檸檬派一點也不剩地全都進了他的胃裡,「關於你委託我的事……」
「嗯。」安室換了個姿勢,右手托著臉頰另一手則隨意地放在桌上,靜靜地等對面的名偵探繼續說下去。
新一看著他,遲疑了一會兒後才開口,「我想先知道,你想當面告訴柯南くん什麼事?如果真的是重要到非當面直接告訴他不可的話我再讓你們見面。」他的口氣似乎有點強硬,他頓了頓,而後放輕語氣說:「…可以告訴我嗎?你想對他說的事。」
接下來他們兩個一起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安室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從新一進來家門後一直未退去的笑容也突然消失不見,他緊閉著嘴似乎在認真思考著該怎麼開口。坐在他對面的新一對這股有些過久的沉默有點不安地聳了聳肩,會是什麼事讓那個男人躊躇這麼久?…還是說他的推理錯了?其實安室さん並不知道江戶川柯南跟工藤新一是同一人,因為他不是『柯南』所以安室さん不想告訴他這個非當事者??
「我一直很後悔。」經過許久的沉默之後,安室終於開口了,「兩年多前那時候知道他有喜歡的對象,想著如果我不顧他的心情就告訴他我對他的心意的話一定只會讓他感到困擾罷了,所以我決定什麼都不要說,只要能待在距離他最近的地方、每天能看到他帶著微笑吃著我所做的東西的話我就很滿足了。」他低聲說。
新一對於那個男人所說的話完全摸不著頭緒,「…什麼意思?」他表情茫然地問道。
安室勾起一個有點無奈的笑容,看著他輕聲說:「我一直喜歡著柯南くん。這次特地委託你幫我連絡他,就是想親口告訴他這件事。」
名偵探完全愣住了。他瞪大他那雙海藍色的眼睛,好半天過去才發出一個音節,「………蛤?」
04. We reach. We grasp.
傍晚五點二十分。
入秋之後的這個時間外面的景色已經變得十分昏黃,新一佇立在安室在電話中告訴他的公寓地址前,他仰著頭打量著面前在黃昏暮色壟罩下看起來像是暗橙色的白色公寓,比想像中還要普通的公寓讓他有點意外,他本以為那個人會住在比這條件更好的公寓套房中,但依那個人的職業關係和低調的行事作風來看這個選擇似乎也不算太出乎人意料?
他踩上象牙白色的階梯往電梯走去,接著乘上電梯搭往那個人所住的樓層。
兩分鐘後,他站在安室的房間門外,右手食指停在距離門鈴幾公分遠的半空中遲遲沒能按下去。從大學搭車到這裡來的路途上他幾乎是毫不遲疑、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急迫的直接趕到這裡,但是當他停在這扇大門前時卻又突然駐足不前。
他想快點解決這件委託,但當他站在能解決委託的大門前時紛亂的思緒在一瞬之間席捲他的大腦奪去他的行動能力,他的手指頭連移動一毫米都辦不到。
坦白了之後安室さん會用什麼樣的眼神看『工藤新一』?
坦白了之後安室さん跟『江戶川柯南』之間的回憶會有什麼改變嗎?跟『工藤新一』之間的關係又會變得怎麼樣??
如果安室さん真的是在知道柯南的真實身分就是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的前提之下才來委託他尋找柯南的話,對那個男人來說,是不是只有『柯南』才是他心目中的『名偵探』,『工藤新一』對他來說只是個他所不熟悉的大學生偵探?
新一甩了甩頭,像是想把那些煩人的思緒全都從腦裡甩出去,他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恢復到往常的那個冷靜理性卻又大膽果決的自己,一直凍結在半空中的右手食指像是解開了什麼限制往前輕輕按了下去,門鈴的聲響從大門的另一側傳來。
不管怎麼樣,如果他不往前跨出一步的話永遠不知道結果會如何,就如同參與案件的時候如果不說出推理過程的話就永遠無法到達真相一般,既然他無法準確預測安室さん的反應也不具備能預知未來的能力,那麼他就只能用他的雙腳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個人的面前然後做好每一種可能性的心理準備靜待那個人給予他的答案。
兩陣腳步聲從門的另一端由遠而近,正當新一疑惑地微皺起眉時大門被唰地一聲拉開,穿著一件白襯衫和西裝褲的淡金髮男人用溫和的微笑熱情地迎接他進去,「工藤くん,快進來吧,我剛剛才做好點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希望你能幫我試試看它的味道。」
新一微微一愣,安室突然其來的請求讓他有點詫異,但想了想他似乎沒什麼好拒絕的理由,何況他想他也有點懷念安室さん親手做的料理。
在他張開口準備欣然答應之前一道可愛的叫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往聲音來源的下方看去,視線中赫然出現的白色身影讓他嚇了一大跳。
「欸?小狗……?」
跟在安室腳邊的狗狗像是在呼應他的叫喊似的向他有朝氣地叫了兩聲,而後不斷搖著尾巴在安室的腳邊來回打轉著。
「ハロ,你先進去吧。」安室彎下身在狗狗的頭上撫了撫,接著抬起頭朝他說道:「工藤くん也趕快進來吧,一直站在外面吹風會感冒的。」
「嗯。」新一點點頭,他看著那隻被喚作ハロ的小狗非常聽話地從玄關沿著走廊跑進屋子裡,他跟著走進玄關拖掉鞋子後讓房間的主人帶領著他往前走。
「安室さん,你養了小狗嗎?」新一走在那個男人的身後好奇地問。這真的是差點沒跌破他的眼鏡,眼前這個理應是忙碌到不行、連每天的睡眠時間充不充足他都保持懷疑態度的公安警察居然還會養狗…?
「嗯?」安室微轉過頭瞄了眼跟在他身後的名偵探,當他對上對方眼裡流露出來的驚訝與好奇的光芒時,他不由自主地把眼前的人跟一隻好奇心滿滿的黑貓聯想在一塊。「嗯,我在堤無津川旁遇見那個小傢伙,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不管我到哪裡牠都一直跟著我,看牠脖子上沒有項圈也沒有主人在照顧牠的樣子我就索性把牠留在身邊了。」他解釋道。
「原來如此。…安室さ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收留牠的?」新一追問著。
「嗯…」安室屈起手指托在下巴想了一會兒,「大概是兩年多前那次國際會議場爆破事件過後沒多久吧。」
新一微睜大了眼睛,原來在他還是『江戶川柯南』的那時候起安室さん就開始養牠了?他竟然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兩年多前……那還真是…有好一段時間了。」他只是淡淡地這麼說。
他的心底突然浮上一絲不怎麼痛快的情緒,他不知道這種情緒究竟從何而來,是因為安室さん沒主動告訴他所以他生氣了?還是對那個自以為了解那個人所有事的自己感到羞憤?——他早就熟知那個神祕主義的男人平常根本不會主動提起自己的事,儘管如此,在他心裡的某一個角落仍然自大地以為他是這世界上少數能真正理解並知道『降谷零』的所有一切的人。
不論那個人演戲演得多好、隱瞞得再好,只要給他時間他就有辦法在這段時間中找到那個人不小心流露出來的真實的那一面接著看穿他接下來可能會採取的行動,在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個人消失到哪裡去的時候只有他能掌握到一絲線索而後準確無誤的抓到那個公安警察。
他一直認為他是安室さん的協助者、理解者,不管那個人多麼會掩飾,終究會被他一層一層地剝下那些面具,讓那個男人最自然真實的一面曝露在他的眼前。
所以當他站在那個人第一次邀請他進來的領域裡,得知他原來根本就不了解『降谷零』的私生活後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極其複雜且微妙的心情。
他從不知道安室さん住在一棟普通的公寓裡,也不知道安室さん從那時候起就養了隻小狗的事,更不知道安室さん在扮演著『安室透』和『波本』以外的時間——作為『降谷零』的時候他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過去他似乎沒想過要去了解『降谷零』的私生活,為什麼現在他卻突然在意起這些事?…不過就算他還是柯南的時候想了解那個人平常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也得看安室さん願不願意像現在這樣把他的一切全都展現在他的面前。
過去的『安室透』並不願意主動拿掉面具卸掉偽裝給他看、現在的『降谷零』卻願意揭露他最真實的一面讓他看的原因又是什麼??
當他又快要沉入思考的漩渦之前,福爾摩斯短篇小說中令他印象深刻的某句話浮出水平面在他心裡大聲地朗誦著:『我們追求,我們想抓住。可最後我們手中剩下什麼東西呢?一個幻影,或者比幻影更糟——痛苦。』
這次他在『降谷零』身上抓到的會是幻影還是比幻影更糟的東西?他又想在那個人身上抓到什麼?
「…工藤くん,我希望你能幫我嚐嚐看它的味道。」一道和緩的嗓音在他的耳畔低語。
新一睜大眼回過神,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玄關處通往房間的走廊上跳到位於廚房的餐桌前。
新一下意識地往那道好聽的嗓音的方向轉過頭去,當他以超近的距離對上那雙幽暗深淺不一的湛藍色眼睛時他被嚇得整個人差點從椅子上翻了過去,而之所以沒有讓那丟人的一幕在這裡上演的原因是,那個淡金髮男人及時用強而有力的手臂抱住他的肩膀的關係。
「工藤くん,你還好吧?」安室擔心的聲音從比剛剛更近的距離傳來,那個人的嘴唇幾乎快貼到他的耳朵上,他甚至能感覺到安室說話和呼吸時的熱度不斷傾灑在他的耳朵旁與後頸處,微熱的體溫從他們的身體貼合著的地方傳遞過來。
新一立刻讓遏止不住的紅潮在他臉上迅速蔓延,不習慣與人有過近的身體接觸的他在呆愣片刻後下意識地將抱住他的男人大力推開,下一秒他才忽然驚覺自己剛剛的舉動對於那個好心幫了他一把的男人似乎有點過分了,他撇過頭看向安室有些尷尬地扯著嘴角說:「我、我沒事,謝謝你。…還有,呃……抱歉剛剛推開了你,我只是有點嚇了一跳……」
被推開的安室踉蹌了一下,而後站直身體一手撐著桌沿,俯下身看著那個滿臉通紅的名偵探,「沒關係,是我剛剛在你耳邊說希望能幫我嚐嚐檸檬派的味道才會害你突然被嚇到差點跌下去吧?」他不介意地微笑著說,「我只是看工藤くん從進來以後就一直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事似的發著呆,我才想說用近一點的距離跟你說話看能不能讓名偵探先生稍稍分一點心給我和檸檬派,沒想到卻害你被我嚇到…抱歉。」
「安室さん沒有錯,」新一急忙說,「是我不該分神擅自陷入思考裡……抱歉。」
「不要緊,偵探都是那樣的,不是嗎?」安室邊說邊走向偵探對面的位置,拉開木椅坐下,接著屈起雙臂擱在餐桌上,雙手交疊著緊貼著下巴,「只是還是會有點好奇,工藤くん剛剛在想什麼事?關於我的事嗎?」安室微偏著頭,掛上他一貫的毫無破綻式的笑容問道。
新一微微一愣,他在那雙充盈著笑意的眼睛裡捕捉到一絲戲謔的色彩,他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不、不是,我剛剛只是在思考…呃……一些關於最近的案子的事罷了。」
「是嗎?看工藤くん剛剛那種表情,我還以為鐵定是在思考我的事。」安室半垂下眼輕聲說,微笑仍未從那張臉上褪去,「對了,工藤くん,先幫我試試它的味道吧?在你來之前我才剛做好,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他伸出右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那種表情…?他剛剛想著眼前這個男人的事的時候是什麼表情?
他沒未多想什麼,視線便轉到放在他面前的檸檬派上,無論是外型還是顏色甚至是檸檬派獨特的淡淡香氣,似乎都跟兩年多前安室さん還在POARO打工的時候偶爾會做給柯南吃的檸檬派一模一樣。
什麼『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明明就是知道『柯南』最喜歡吃的甜點就是檸檬派了才特地做了這個吧。他暗自在心裡嘀咕著。
「那麼,我開動了。」新一拿起放在盤子旁邊的叉子動作俐落地切下一角,再將那塊檸檬派放進嘴裡。檸檬派上方塗抹的薄薄一層的蛋白霜甜味與檸檬餡濃郁而酸甜的味道立刻在他的口中擴散開來,外層的檸檬派餅皮也烘烤得十分酥脆,三種層次分明的味道互相交融在一起形成的美妙合聲讓他暫時忘了來到這裡的目的只想好好品嚐那個人親手做的點心。
…不只是外型和香氣,就連那細膩的口感都跟以前他嚐過的檸檬派別無二致。只要他閉上眼,仿佛就像回到兩年多前的那段時光,POARO店內總是飄散著的甜甜香氣,車輛從咖啡廳外呼嘯而過的聲音,安室さん端來的餐點似乎上頭都會殘留著那個人的溫度——全部的全部,都是如此鮮明,如此令他難以忘懷。
「味道如何?」
新一抬起頭,當他撞上安室從未離開過他身上的視線時他有點彆扭的移開視線,「嗯…很好吃。檸檬的味道不會太酸,外層的派皮也烤得很酥脆。」他評論道。
「太好了,你喜歡就好。」
新一邊繼續朝著那塊檸檬派進攻邊時不時的朝對面一直微笑著的男人瞄上幾眼,他記得以前安室さん為柯南端上餐點時每一次都會詢問他味道怎麼樣,聽到他的回答後那個人總是會像現在這樣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平時很少將真正的情緒顯露於外的公安警察卻會在那時候卸下心防讓喜悅的顏色充斥著他的臉上,深沉的藍色眼睛就像被他的回答給點亮了燭光變得異常明亮。
如果那天POARO不怎麼忙的話安室さん都會像現在這樣一直專注地盯著他享用餐點的樣子,好像他吃東西的模樣很吸引他的眼球似的,即使被柯南詢問他為什麼要一直看著他、這樣會讓他很難繼續吃下去,那個人也只是賠了賠笑說聲不好意思之後繼續直直注視著他,讓他這個顧客在一種莫名其妙滿頭問號的情況下慢慢吃著直到盤子裡的餐點清空為止。
他注意到安室的眼皮下有一層淡淡的黑眼圈,以前即使是同時擁有三個身份的時候黑眼圈這種東西也很少出現在那個人的臉上。他還注意到那個人坐的木椅椅背上掛著西裝外套和一條領帶,看起來對方應該是剛從警視廳回來不久。
安室さん最近果然很忙吧……既然工作這麼忙為什麼還要特地抽時間給他?還為他做了檸檬派?
「安室さん,」他放下叉子,留下一個乾淨的盤子在桌上,盤子裡的檸檬派一點也不剩地全都進了他的胃裡,「關於你委託我的事……」
「嗯。」安室換了個姿勢,右手托著臉頰另一手則隨意地放在桌上,靜靜地等對面的名偵探繼續說下去。
新一看著他,遲疑了一會兒後才開口,「我想先知道,你想當面告訴柯南くん什麼事?如果真的是重要到非當面直接告訴他不可的話我再讓你們見面。」他的口氣似乎有點強硬,他頓了頓,而後放輕語氣說:「…可以告訴我嗎?你想對他說的事。」
接下來他們兩個一起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安室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從新一進來家門後一直未退去的笑容也突然消失不見,他緊閉著嘴似乎在認真思考著該怎麼開口。坐在他對面的新一對這股有些過久的沉默有點不安地聳了聳肩,會是什麼事讓那個男人躊躇這麼久?…還是說他的推理錯了?其實安室さん並不知道江戶川柯南跟工藤新一是同一人,因為他不是『柯南』所以安室さん不想告訴他這個非當事者??
「我一直很後悔。」經過許久的沉默之後,安室終於開口了,「兩年多前那時候知道他有喜歡的對象,想著如果我不顧他的心情就告訴他我對他的心意的話一定只會讓他感到困擾罷了,所以我決定什麼都不要說,只要能待在距離他最近的地方、每天能看到他帶著微笑吃著我所做的東西的話我就很滿足了。」他低聲說。
新一對於那個男人所說的話完全摸不著頭緒,「…什麼意思?」他表情茫然地問道。
安室勾起一個有點無奈的笑容,看著他輕聲說:「我一直喜歡著柯南くん。這次特地委託你幫我連絡他,就是想親口告訴他這件事。」
名偵探完全愣住了。他瞪大他那雙海藍色的眼睛,好半天過去才發出一個音節,「………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