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悠】夜光恋呪 01. 表象脫落
※五条悟×虎杖悠仁,原作向,長篇連載中
※時間點:交流會篇之後~渋谷事変之前的謎之時間軸
「五条老師喜歡什麼樣類型的人?」
「嗯?」對戰訓練後短暫的休息時間,正坐在地板上享用著昨天出差回程途中買的名古屋土產青蛙饅頭的銀白髮男人聽到學生的提問愣了一下,「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前陣子在交流會的時候,跟東堂交手沒多久後東堂就突然問了我這個問題。剛剛突然想到我好像不知道老師喜歡什麼樣類型的人所以就問了。」盤腿坐在男人旁邊的少年笑嘻嘻地說。
跟京都校的交流會結束之後他跟五条老師之間的對戰訓練仍然持續著,五条老師依然得常常到其他縣市出差,而他也有平日的體能訓練與任務,只有在他們兩個都剛好沒事的時間才能進行對戰訓練。
當他們兩個各自繁忙起來、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樣幾乎每天都能跟五条老師一起進行修行之後,悠仁這才突然意識到他似乎不怎麼了解五条老師的事。明明他們曾一起在地下室和練習室修行了兩個月,每天老師都會盡量抽空陪他做近身對戰練習和長時間的邊看電影邊做咒力調整訓練,但他除了知道老師很愛吃甜食、對學生們都很好、是最強的特級呪術師之外對老師的事一無所知。
五条老師喜歡什麼東西、喜歡看什麼類型的電影、有沒有什麼不拿手的事等等,如果能多了解一點老師的事的話,說不定以後他也能幫上老師的忙。
五条一口吞下手中剩下的青蛙饅頭,沈默地看著悠仁好一會兒後才開口:「我喜歡什麼樣類型的人悠仁很好奇嗎?」
「當然很好奇啊!」悠仁點點頭,「五条老師平常不太會說自己的事,明明認識老師一段時間了但總覺得不太了解老師的事。」
「悠仁想了解我的事啊——…」五条喃喃著,「為什麼?」
「诶?」沒想到會被反問原因的悠仁一怔,「不能問老師的私事嗎?如果老師不想說的話……」
看到悠仁抓了抓頭略感抱歉的表情,五条很快地接著說:「沒有不想說,只是有點驚訝罷了。很少會有人當面對我說想了解我的喜好。」他微笑著。
「太好了,」悠仁鬆了口氣,「剛剛一瞬間還有點擔心如果老師不想讓人過問太多的話那該怎麼辦。」
五条笑著伸手揉了揉悠仁的頭髮,「不用擔心,我隨時歡迎學生們發問。不管是關於呪術的事還是我的私事,我能回答的範圍內都會盡量回答。」
「嗯——說到我喜歡的類型……」五条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右手仍停留在悠仁的珊瑚紅髮上緩慢地來回戳揉著,在對方充滿疑問的注視之下他低聲回答:「我喜歡正義感強烈、個性溫柔堅強、比起自己總是會把別人的事放在第一優先的人吧。」
悠仁眨了眨眼,「總覺得……有點意外。原本以為老師會喜歡那種類似世界珍奇動物那樣稀有類型的人或是像瑪麗蓮夢露那般的夢想級女神,沒想到老師的答案意外的很正經。」他率直地說道。
「你究竟把我想成什麼了啊——…」
悠仁轉著眼睛想了一下,「話說老師剛剛說的喜歡的類型聽起來好像有特定的對象,老師現在有女朋友?還是有喜歡的對象?」
五条望著眼前充滿探究心的小老虎,收回停在悠仁頭髮上的手,在唇邊劃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悠仁覺得呢?」
「用問題回答問題太奸詐了吧?」他有點不滿地抗議著,「不過不管五条老師有女朋友還是有喜歡的對象那都是老師與那個人的事,我這個旁人好像也不好過問太多。」
五条臉上的笑容未褪,把問題拋回給那個少年,「悠仁喜歡身高很高、美麗型的女生對吧?」
「嗯。」悠仁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
「現在有喜歡的對象嗎?」
「沒有。」他回答,「何況我現在這種狀態——就算有喜歡的對象想跟人交往也沒辦法吧?應該沒有女生會想跟半是人類半是詛咒的人交往吧。」他無奈地笑說。
「怎麼會沒有?」五条頓了頓,而後輕聲說道:「如果是我的話就完全不介意那種事。」
悠仁大笑了起來,「阿哈哈,很可惜老師不是女生。」
五条看著坐在他旁邊笑得開心的少年靜默片刻,拿下墨鏡放在一旁,一手撐在地板上傾過上半身,在對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貼近那張尚帶著稚氣的臉龐,「…身為男生的我不行嗎?」他語調緩慢地問道,磁性的嗓音倏地染上某種濃厚的迷惑色彩,「我不但身高比悠仁還高,長得也算還不錯吧?而且還是最強的呪術師,也賺了不少錢。…不考慮一下我嗎?」
「诶?!」面對眼前那張突然湊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的臉孔,悠仁下意識地往後挪了一下。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讓他的腦袋一時轉不過來,他近距離盯著五条的眼睛試圖從那裡面看出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但那雙彷彿是映照在清澈湖面上的月球縮影的水藍色眼眸依舊深邃到他讀不出隱藏在那裡面的任何訊息。
「呃…五条老師是認真的嗎?老師喜歡我嗎?」搞不清楚對方想法的悠仁只好出聲詢問五条。不習慣與人用這麼近的距離說話的他忍不住開始耳朵發紅,一抹紅潮跟著浮上他的臉頰。
五条將那個臉皮薄的少年的反應盡收眼底,臉上一直掛著的微笑加深了幾分。即使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他能清楚看到悠仁的琥珀色眼睛裡倒映著他的臉,悠仁還是沒有別過臉躲開他的注視。……照這樣看來,悠仁現在的這個害羞反應應該不是對他抱有什麼特殊的情感,純粹只是因為不好意思跟別人的距離拉得這麼近吧。
「當然是——」五条像是刻意要吊悠仁的胃口般慢吞吞地說,「開玩笑的。哈哈哈,悠仁剛剛當真了吧?悠仁真純情。」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大手再度撫上悠仁亂糟糟的頭髮。
「什麼純情啊…老師太愛捉弄人了吧。」悠仁有點窘迫地嘟囔著,「不過想想也是,老師是不可能會喜歡上我吧?」
五条沒有出聲只是微笑著,他瞥了眼牆上的掛鐘,大手在悠仁的頭上拍了拍,「任務的時間快到了,悠仁不回去跟惠他們會合沒關係嗎?」
聞言悠仁迅速轉過身跟著看了眼掛鐘,「啊!真的快到了!」他急忙站起身拿起丟在一旁的包包,離開房間之前不忘跟還坐在地上的男人打聲招呼,「那麼老師我先回去了,再見!」
「嗯。」五条邊朝他揮著手邊目送那抹紅色身影拉開門從他的視線範圍內離開。他垂下手,獨自坐在這偌大的房間內回想著剛剛他們的對話與悠仁的每一個反應、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剛剛他一時沒忍住想知道悠仁對他的看法的真實慾望。
雖然他早就知道悠仁完全沒把他當作〝那種對象〞來看待,悠仁聽到他試探性地問說要不要考慮跟他交往後的反應也在他的預想之內。即使如此,實際上知道悠仁真的完全沒有意識他的存在這件事後還真是讓人有點——沮喪。
他反覆在心裡細細咀嚼著悠仁在離開前說的那句『不過想想也是,老師是不可能會喜歡上我吧?』,他搞不清楚那個少年是基於什麼樣的想法、對他有什麼樣的看法才說出那種話?
為什麼他不可能喜歡上悠仁…?
因為他們都是男生?因為他們是師徒關係?因為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相差了13歲?還是因為他們一個是最強的呪術師另一個是詛咒之王的容器的高中生?
不管是世俗的看法也好還是身分上的差距也罷,那些東西他打從心底覺得像是爛掉的水果般無所謂。
喜歡上一個人的瞬間,根本不會考慮到那些毫無意義的條條框框。
腦子裡唯一有的,只有眼前的這個人的事。
五条閉上眼把自己的意識全都投入到回憶的時間洪流之中,與悠仁相處的每一個片段接二連三地從他的大腦深處浮現出來,明亮又溫暖的熱度隨之油然而生。
以前的他極度討厭回憶過去,在過去的時光裡他嚐遍了各種苦澀、不甘心、痛苦等等讓人一稍微回想起來就想吐的爛日子。但在認識悠仁之後快樂的回憶逐漸增加,他也變得不再那麼討厭回憶過去了。
他從那道載浮載沉的洪流裡抽取了其中一個片段,因為他時常回想起這段記憶,所以它至今仍保有最鮮明燦爛的色彩,永不褪色。
那時候是他帶著悠仁參觀他跟火山頭特級呪靈的對戰後不久的事。
那一天他剛好沒任務也沒有其他事,於是他幾乎一整天都陪在悠仁身邊。早上他們一起用過早餐後便在練習室做對戰訓練,下午回到地下室繼續之前的咒力調整訓練。
他坐在悠仁的旁邊屈起一隻手臂擱在沙發扶手上撐著臉頰,在眼罩的遮蓋下,他的目光不時在電視機和悠仁之間來回穿梭,不著痕跡地暗自觀察著悠仁的身心狀態與訓練狀況。
他看著雙手放在校長特製的呪骸頭上正專心盯著電視機畫面的少年,從電視機螢幕折射出來的各色光線不斷打在悠仁的臉上,再加上認真觀賞的專注神情,讓他的臉孔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成熟幾分。
『話說回來,悠仁前兩天第一次看到我的臉的時候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诶?』悠仁轉過頭看向他身旁的男子,對方突然其來的發言把他搞得有點莫名其妙,『看到別人的臉沒有反應是件很奇怪的事嗎?』
『大部分的人第一次看到我的臉的時候都會露出一些像是〝天啊長得好帥!〞〝你看那個人長得又高又帥!〞之類的反應,但是悠仁一點驚訝的反應都沒有。』五条邊說邊比手畫腳學著大多數女性看到他的臉時的反應,最後用著有點抱怨的語氣落下語尾。
悠仁無言地看著自家老師很誇張的模仿行為,一會兒之後才訥訥開口:『是那樣嗎?呃……抱歉…?』
五条一手抵在沙發上湊近悠仁的臉,『悠仁不覺得我是個Good Looking Guy嗎?』他指著自己的臉自信滿滿地笑著問道。
對方突然拉近距離讓悠仁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一下,『啊,嗯……五条老師是長得很帥沒錯……』他附和著點點頭,『但那天在一旁看老師跟那個頭頂上有富士山的呪靈對戰的時候,比起老師的外表,更讓我驚訝的是老師那比怪物還要怪物的超強能力吧?』
五条沉默片刻,他拉回上半身移開視線看著前方,『…對悠仁來說,我跟怪物一樣可怕嗎?』他語氣平穩地低聲問道。
『一點都不會。五条老師就是五条老師。』悠仁笑嘻嘻地說。
五条見狀微勾了勾嘴角,『…是嗎。』
『嗯——』悠仁將手指抵在下巴微歪著頭沉吟著,『我看到老師的臉不覺得驚訝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我覺得老師的其他地方更帥吧?』他思考了一下得出結論。
這回換五条搞不懂那個少年的話是什麼意思,『嗯??其他地方?難不成悠仁對其他人的身上某個部位有特殊嗜好嗎?手還是腳?』
『不是那種意思!』對方的誤會讓悠仁哭笑不得,他慌忙解釋著,『我說的不是外表,是指那種更深層的東西……嗯…我想想該怎麼說……』
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抬起頭朝五条笑著說:『啊,例如五条老師總是很為學生們著想的這部分,明明是最強的呪術師卻沒有因此而傲慢、不管對誰態度都很友善,還有第一次跟老師見面的時候,那時候老師還不了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卻還是幫我去跟上面的人說情延長我的死刑執行時間。另外,老師平常很忙卻還是會每天抽空來看我的情況陪我做訓練甚至親自照顧我的生活起居不是嗎?——從小到大除了爺爺之外從來沒有其他人對我這麼好,一般人也做不到那些事吧。老師的這些地方真的很厲害,不知道該說是很帥氣還是很讓人佩服……總之我很謝謝老師做的一切。』他停頓了一下,接著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啊啊,總覺得好像有點難為情呢。』
他的記憶片段只到這裡,在那之後他跟悠仁說了什麼他記不太清楚了。
悠仁當時的那段話讓他感動得無以復加,像那樣因為某個人的話而感動到他的大腦亂七八糟記不住後來的事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他只有薄弱的印象後來他跟悠仁的對話持續了一陣子後他們的注意力又繼續回到播放中的電影上。他無比慶幸還好那時候的他有戴著眼罩沒有讓悠仁看到他當下的表情,就算說話的語氣可以偽裝的一如往常般平靜,但眼神什麼的他就沒辦法那麼有把握了。
從他出生開始到他當上了高專的教師之後,他的出身、他與生俱來的能力讓他從小到大得到了不少注目,羨慕、佩服、嫉妒、畏懼等等,不管他做了多少努力,解決了多少呪靈,完成了多少任務,因為他是五条悟,因為他是『六眼』的持有者,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理所當然般。
然後在不知不覺間他被人冠上了〝最強〞的稱號。
即使他本身並沒有希冀著這種事,他還是獨自一人爬到了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企及的高度俯瞰這世界。他一個人站在那頂端,沒有人追上他的腳步,也沒有人可以碰觸到他。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最強〞的表象,那種假象讓他多次懷疑其他人是不是把他當成一個機能超群的機器人般而忘記他也是個有血有肉有靈魂有思想的人類?
他像其他人一樣需要睡眠、需要吃東西、需要被理解、需要肯定——需要有人可以跟他分擔所有喜怒哀樂。但〝最強〞的厚重表象時時刻刻存在著,他也不打算主動去破壞它。從以前到現在他這麼生活過來了,就算今後他也要一個人跟那面表象一起共存下去那也沒辦法。他一直是這麼想的。
但聽到悠仁的那段話的時候,那一刻他明顯聽到了有什麼東西正在剝落的聲音。
總是伴隨著他的厚重表象在那一刻迅速剝落,悠仁站在面前伸出手碰觸到他,悠仁的眼睛直視著他,那道率直的目光直直看著『五条悟』,而不是〝最強〞的表象。
對悠仁來說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理所當然,悠仁肯定了他,肯定了『五条悟』本身。
從那一天起,從沒有執著過任何人事物的他,第一次產生了希望悠仁能永遠待在他身邊的想法。
※時間點:交流會篇之後~渋谷事変之前的謎之時間軸
「五条老師喜歡什麼樣類型的人?」
「嗯?」對戰訓練後短暫的休息時間,正坐在地板上享用著昨天出差回程途中買的名古屋土產青蛙饅頭的銀白髮男人聽到學生的提問愣了一下,「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前陣子在交流會的時候,跟東堂交手沒多久後東堂就突然問了我這個問題。剛剛突然想到我好像不知道老師喜歡什麼樣類型的人所以就問了。」盤腿坐在男人旁邊的少年笑嘻嘻地說。
跟京都校的交流會結束之後他跟五条老師之間的對戰訓練仍然持續著,五条老師依然得常常到其他縣市出差,而他也有平日的體能訓練與任務,只有在他們兩個都剛好沒事的時間才能進行對戰訓練。
當他們兩個各自繁忙起來、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樣幾乎每天都能跟五条老師一起進行修行之後,悠仁這才突然意識到他似乎不怎麼了解五条老師的事。明明他們曾一起在地下室和練習室修行了兩個月,每天老師都會盡量抽空陪他做近身對戰練習和長時間的邊看電影邊做咒力調整訓練,但他除了知道老師很愛吃甜食、對學生們都很好、是最強的特級呪術師之外對老師的事一無所知。
五条老師喜歡什麼東西、喜歡看什麼類型的電影、有沒有什麼不拿手的事等等,如果能多了解一點老師的事的話,說不定以後他也能幫上老師的忙。
五条一口吞下手中剩下的青蛙饅頭,沈默地看著悠仁好一會兒後才開口:「我喜歡什麼樣類型的人悠仁很好奇嗎?」
「當然很好奇啊!」悠仁點點頭,「五条老師平常不太會說自己的事,明明認識老師一段時間了但總覺得不太了解老師的事。」
「悠仁想了解我的事啊——…」五条喃喃著,「為什麼?」
「诶?」沒想到會被反問原因的悠仁一怔,「不能問老師的私事嗎?如果老師不想說的話……」
看到悠仁抓了抓頭略感抱歉的表情,五条很快地接著說:「沒有不想說,只是有點驚訝罷了。很少會有人當面對我說想了解我的喜好。」他微笑著。
「太好了,」悠仁鬆了口氣,「剛剛一瞬間還有點擔心如果老師不想讓人過問太多的話那該怎麼辦。」
五条笑著伸手揉了揉悠仁的頭髮,「不用擔心,我隨時歡迎學生們發問。不管是關於呪術的事還是我的私事,我能回答的範圍內都會盡量回答。」
「嗯——說到我喜歡的類型……」五条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右手仍停留在悠仁的珊瑚紅髮上緩慢地來回戳揉著,在對方充滿疑問的注視之下他低聲回答:「我喜歡正義感強烈、個性溫柔堅強、比起自己總是會把別人的事放在第一優先的人吧。」
悠仁眨了眨眼,「總覺得……有點意外。原本以為老師會喜歡那種類似世界珍奇動物那樣稀有類型的人或是像瑪麗蓮夢露那般的夢想級女神,沒想到老師的答案意外的很正經。」他率直地說道。
「你究竟把我想成什麼了啊——…」
悠仁轉著眼睛想了一下,「話說老師剛剛說的喜歡的類型聽起來好像有特定的對象,老師現在有女朋友?還是有喜歡的對象?」
五条望著眼前充滿探究心的小老虎,收回停在悠仁頭髮上的手,在唇邊劃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悠仁覺得呢?」
「用問題回答問題太奸詐了吧?」他有點不滿地抗議著,「不過不管五条老師有女朋友還是有喜歡的對象那都是老師與那個人的事,我這個旁人好像也不好過問太多。」
五条臉上的笑容未褪,把問題拋回給那個少年,「悠仁喜歡身高很高、美麗型的女生對吧?」
「嗯。」悠仁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
「現在有喜歡的對象嗎?」
「沒有。」他回答,「何況我現在這種狀態——就算有喜歡的對象想跟人交往也沒辦法吧?應該沒有女生會想跟半是人類半是詛咒的人交往吧。」他無奈地笑說。
「怎麼會沒有?」五条頓了頓,而後輕聲說道:「如果是我的話就完全不介意那種事。」
悠仁大笑了起來,「阿哈哈,很可惜老師不是女生。」
五条看著坐在他旁邊笑得開心的少年靜默片刻,拿下墨鏡放在一旁,一手撐在地板上傾過上半身,在對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貼近那張尚帶著稚氣的臉龐,「…身為男生的我不行嗎?」他語調緩慢地問道,磁性的嗓音倏地染上某種濃厚的迷惑色彩,「我不但身高比悠仁還高,長得也算還不錯吧?而且還是最強的呪術師,也賺了不少錢。…不考慮一下我嗎?」
「诶?!」面對眼前那張突然湊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的臉孔,悠仁下意識地往後挪了一下。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讓他的腦袋一時轉不過來,他近距離盯著五条的眼睛試圖從那裡面看出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但那雙彷彿是映照在清澈湖面上的月球縮影的水藍色眼眸依舊深邃到他讀不出隱藏在那裡面的任何訊息。
「呃…五条老師是認真的嗎?老師喜歡我嗎?」搞不清楚對方想法的悠仁只好出聲詢問五条。不習慣與人用這麼近的距離說話的他忍不住開始耳朵發紅,一抹紅潮跟著浮上他的臉頰。
五条將那個臉皮薄的少年的反應盡收眼底,臉上一直掛著的微笑加深了幾分。即使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他能清楚看到悠仁的琥珀色眼睛裡倒映著他的臉,悠仁還是沒有別過臉躲開他的注視。……照這樣看來,悠仁現在的這個害羞反應應該不是對他抱有什麼特殊的情感,純粹只是因為不好意思跟別人的距離拉得這麼近吧。
「當然是——」五条像是刻意要吊悠仁的胃口般慢吞吞地說,「開玩笑的。哈哈哈,悠仁剛剛當真了吧?悠仁真純情。」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大手再度撫上悠仁亂糟糟的頭髮。
「什麼純情啊…老師太愛捉弄人了吧。」悠仁有點窘迫地嘟囔著,「不過想想也是,老師是不可能會喜歡上我吧?」
五条沒有出聲只是微笑著,他瞥了眼牆上的掛鐘,大手在悠仁的頭上拍了拍,「任務的時間快到了,悠仁不回去跟惠他們會合沒關係嗎?」
聞言悠仁迅速轉過身跟著看了眼掛鐘,「啊!真的快到了!」他急忙站起身拿起丟在一旁的包包,離開房間之前不忘跟還坐在地上的男人打聲招呼,「那麼老師我先回去了,再見!」
「嗯。」五条邊朝他揮著手邊目送那抹紅色身影拉開門從他的視線範圍內離開。他垂下手,獨自坐在這偌大的房間內回想著剛剛他們的對話與悠仁的每一個反應、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剛剛他一時沒忍住想知道悠仁對他的看法的真實慾望。
雖然他早就知道悠仁完全沒把他當作〝那種對象〞來看待,悠仁聽到他試探性地問說要不要考慮跟他交往後的反應也在他的預想之內。即使如此,實際上知道悠仁真的完全沒有意識他的存在這件事後還真是讓人有點——沮喪。
他反覆在心裡細細咀嚼著悠仁在離開前說的那句『不過想想也是,老師是不可能會喜歡上我吧?』,他搞不清楚那個少年是基於什麼樣的想法、對他有什麼樣的看法才說出那種話?
為什麼他不可能喜歡上悠仁…?
因為他們都是男生?因為他們是師徒關係?因為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相差了13歲?還是因為他們一個是最強的呪術師另一個是詛咒之王的容器的高中生?
不管是世俗的看法也好還是身分上的差距也罷,那些東西他打從心底覺得像是爛掉的水果般無所謂。
喜歡上一個人的瞬間,根本不會考慮到那些毫無意義的條條框框。
腦子裡唯一有的,只有眼前的這個人的事。
五条閉上眼把自己的意識全都投入到回憶的時間洪流之中,與悠仁相處的每一個片段接二連三地從他的大腦深處浮現出來,明亮又溫暖的熱度隨之油然而生。
以前的他極度討厭回憶過去,在過去的時光裡他嚐遍了各種苦澀、不甘心、痛苦等等讓人一稍微回想起來就想吐的爛日子。但在認識悠仁之後快樂的回憶逐漸增加,他也變得不再那麼討厭回憶過去了。
他從那道載浮載沉的洪流裡抽取了其中一個片段,因為他時常回想起這段記憶,所以它至今仍保有最鮮明燦爛的色彩,永不褪色。
那時候是他帶著悠仁參觀他跟火山頭特級呪靈的對戰後不久的事。
那一天他剛好沒任務也沒有其他事,於是他幾乎一整天都陪在悠仁身邊。早上他們一起用過早餐後便在練習室做對戰訓練,下午回到地下室繼續之前的咒力調整訓練。
他坐在悠仁的旁邊屈起一隻手臂擱在沙發扶手上撐著臉頰,在眼罩的遮蓋下,他的目光不時在電視機和悠仁之間來回穿梭,不著痕跡地暗自觀察著悠仁的身心狀態與訓練狀況。
他看著雙手放在校長特製的呪骸頭上正專心盯著電視機畫面的少年,從電視機螢幕折射出來的各色光線不斷打在悠仁的臉上,再加上認真觀賞的專注神情,讓他的臉孔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成熟幾分。
『話說回來,悠仁前兩天第一次看到我的臉的時候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诶?』悠仁轉過頭看向他身旁的男子,對方突然其來的發言把他搞得有點莫名其妙,『看到別人的臉沒有反應是件很奇怪的事嗎?』
『大部分的人第一次看到我的臉的時候都會露出一些像是〝天啊長得好帥!〞〝你看那個人長得又高又帥!〞之類的反應,但是悠仁一點驚訝的反應都沒有。』五条邊說邊比手畫腳學著大多數女性看到他的臉時的反應,最後用著有點抱怨的語氣落下語尾。
悠仁無言地看著自家老師很誇張的模仿行為,一會兒之後才訥訥開口:『是那樣嗎?呃……抱歉…?』
五条一手抵在沙發上湊近悠仁的臉,『悠仁不覺得我是個Good Looking Guy嗎?』他指著自己的臉自信滿滿地笑著問道。
對方突然拉近距離讓悠仁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一下,『啊,嗯……五条老師是長得很帥沒錯……』他附和著點點頭,『但那天在一旁看老師跟那個頭頂上有富士山的呪靈對戰的時候,比起老師的外表,更讓我驚訝的是老師那比怪物還要怪物的超強能力吧?』
五条沉默片刻,他拉回上半身移開視線看著前方,『…對悠仁來說,我跟怪物一樣可怕嗎?』他語氣平穩地低聲問道。
『一點都不會。五条老師就是五条老師。』悠仁笑嘻嘻地說。
五条見狀微勾了勾嘴角,『…是嗎。』
『嗯——』悠仁將手指抵在下巴微歪著頭沉吟著,『我看到老師的臉不覺得驚訝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我覺得老師的其他地方更帥吧?』他思考了一下得出結論。
這回換五条搞不懂那個少年的話是什麼意思,『嗯??其他地方?難不成悠仁對其他人的身上某個部位有特殊嗜好嗎?手還是腳?』
『不是那種意思!』對方的誤會讓悠仁哭笑不得,他慌忙解釋著,『我說的不是外表,是指那種更深層的東西……嗯…我想想該怎麼說……』
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抬起頭朝五条笑著說:『啊,例如五条老師總是很為學生們著想的這部分,明明是最強的呪術師卻沒有因此而傲慢、不管對誰態度都很友善,還有第一次跟老師見面的時候,那時候老師還不了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卻還是幫我去跟上面的人說情延長我的死刑執行時間。另外,老師平常很忙卻還是會每天抽空來看我的情況陪我做訓練甚至親自照顧我的生活起居不是嗎?——從小到大除了爺爺之外從來沒有其他人對我這麼好,一般人也做不到那些事吧。老師的這些地方真的很厲害,不知道該說是很帥氣還是很讓人佩服……總之我很謝謝老師做的一切。』他停頓了一下,接著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啊啊,總覺得好像有點難為情呢。』
他的記憶片段只到這裡,在那之後他跟悠仁說了什麼他記不太清楚了。
悠仁當時的那段話讓他感動得無以復加,像那樣因為某個人的話而感動到他的大腦亂七八糟記不住後來的事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他只有薄弱的印象後來他跟悠仁的對話持續了一陣子後他們的注意力又繼續回到播放中的電影上。他無比慶幸還好那時候的他有戴著眼罩沒有讓悠仁看到他當下的表情,就算說話的語氣可以偽裝的一如往常般平靜,但眼神什麼的他就沒辦法那麼有把握了。
從他出生開始到他當上了高專的教師之後,他的出身、他與生俱來的能力讓他從小到大得到了不少注目,羨慕、佩服、嫉妒、畏懼等等,不管他做了多少努力,解決了多少呪靈,完成了多少任務,因為他是五条悟,因為他是『六眼』的持有者,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理所當然般。
然後在不知不覺間他被人冠上了〝最強〞的稱號。
即使他本身並沒有希冀著這種事,他還是獨自一人爬到了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企及的高度俯瞰這世界。他一個人站在那頂端,沒有人追上他的腳步,也沒有人可以碰觸到他。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最強〞的表象,那種假象讓他多次懷疑其他人是不是把他當成一個機能超群的機器人般而忘記他也是個有血有肉有靈魂有思想的人類?
他像其他人一樣需要睡眠、需要吃東西、需要被理解、需要肯定——需要有人可以跟他分擔所有喜怒哀樂。但〝最強〞的厚重表象時時刻刻存在著,他也不打算主動去破壞它。從以前到現在他這麼生活過來了,就算今後他也要一個人跟那面表象一起共存下去那也沒辦法。他一直是這麼想的。
但聽到悠仁的那段話的時候,那一刻他明顯聽到了有什麼東西正在剝落的聲音。
總是伴隨著他的厚重表象在那一刻迅速剝落,悠仁站在面前伸出手碰觸到他,悠仁的眼睛直視著他,那道率直的目光直直看著『五条悟』,而不是〝最強〞的表象。
對悠仁來說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理所當然,悠仁肯定了他,肯定了『五条悟』本身。
從那一天起,從沒有執著過任何人事物的他,第一次產生了希望悠仁能永遠待在他身邊的想法。